经历过文化大革命的人都知道“赤脚医生”,可那时在边疆生产队连赤脚医生都少有。场部虽说有个卫生所,可只有一个昆明知青“黄医官”和一个卫生员。
农场很分散,远的生产队要走十几、二十公里。稍微重点的病就要送到40公里外的总场医院,甚至送到100公里外的思茅军队医院。
记得刚到十队不久,孙和平手臂被砍伤,肉都翻出来,鲜血直流。没办法,大家走了八公里把他抬到关坪卫生所,仍是没办法,稍作处理,拦车送到总场。一路上我为他捆紧胳膊止血,时间长了还要放开,好在还算及时,总算没出问题。
少数民族寨子里还不如农场,只有一些传统的草医、草药,边疆缺医少药非常严重。
文革中有一段无所事事,我经常在妈妈的门诊部学习,看了一些医书,学会了针灸和一些常见病的处理。离开北京时妈妈给我带上了《生理解剖》、《赤脚医生手册》和针灸用的器械还有一些常见病的药。就这点简单的装备,在生产队发挥了作用。 从十队分到八队,老工人多,慢性病多,特别是风湿性疾病。我和老工人接触,行医起了很大作用。
那时年轻不知害怕,什么病都敢扎针。很多老工人有病得不到及时治疗,只能硬挺,实在没办法用点草药。我那时为一些有慢性病的老工人针灸、按摩,缓解了他们的痛苦。经常到老工人家里探访,和他们建立了信任关系。 至今我还记得一件事:我的一个病人老木匠李家田,身体非常不好,风湿病很重,关节开始变形,有一段我几乎每天为他治疗。
那时生产队有很强的地方派性,队领导湖南人多,云南人受欺负。老李好强,受不了气,常给我讲一些生产队的问题。有一天他交给我一封信,嘱咐我一定交给总场领导。我很迟钝,没有在意。谁知第二天上午他竟在家里上了吊。得到消息我从山上跑回来赶到现场,人还吊在梁上。从窗户爬进屋把他从梁上解下来,做人工呼吸,注射强心剂,可惜时间太久没有救活。
后来我看了那封信,是给总场领导写的申诉,讲他的女儿被人欺负无处伸冤,气愤之极以死相抗。事后想起,那封信就是老人临死的托付。我把那封信亲手转给了总场领导,可当时派性斗争正在高潮,公检法都已瘫痪,这件事也就再没人提起。 记得为李家田发丧,队领导都躲了,尸体放在生产队学习的茅屋。生产队做了一大盆米豆腐,交给守夜的知青。第二天入殓,尸体已硬放不进棺材,没人敢动,是我捧着他的头放进棺材,后来埋在了北边的山坡。
1986年我曾到山上寻找,已没了痕迹。 我在生产队行医,后来有了点名气。记得我在接到调令准备回北方时,关坪“黄医官”曾到八队找我,要调我去培训,分配在关坪卫生所。 事后很多年想起这段经历,我以为“赤脚医生”是文革中涌现的少数有积极意义的事物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