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改写游记时,正值2018年12月。
一本游记,自费出版,哪来的热情?来自上山下乡50周年。
50年前,1968年11月14日。我与140位北京孩子,被千里迢迢裹挟到云南西双版纳,开始了三年的插队生涯。自那时起,有了一个专为我们贴的标签:“知青”。开始了我们这代人独特的生命。
悠悠50年过去。2018年8月,我和一群曾经的插队朋友在温哥华举办“回眸50周年——温哥华环球知青论坛”。
来自世界各地的约100名知青代表在温哥华聚会,回首往事,评判历史,展望未来。发表了一系列文章,近百篇发言。
如何评价上山下乡?最具代表性有两种观点。1,官方认知:青春无悔,知青得到了极大的锻炼,成为改革开放的中坚。证据:这届中共政治局,9个常委,5个来自上山下乡。2,民间认知:剥夺了一代人受教育的权利,戕害了一代青年人的身心,国家民族的劫难。
听听,针锋相对,截然不同,谁也说服不了谁!
不奇怪,出身不同,起点不同,自然结论不同。要知道,在一个等级分明,阶级固化的社会里,根本不存在妥协的可能。至于我,对上山下乡,我用“裹挟”来形容。因为那根本就不是我们的选择。
论坛,许多老知青都重复着这样一个观点:黑格尔说:“重大的历史事件都会发生两次”,“一次是悲剧,一次是闹剧”。为什么?因为人们假设,历史会被记忆。同样的事情再发生,一定会被后人戳穿。可是,如果历史被遗忘,那第二次就一定会是更大的悲剧。
一位老知青发来函:“如果我辈不把该说的话说清楚,该记录的事记下来,人类历史上罕见的知青人口大迁移,就会像路边的一段朽木,被沙土尘封,消失的无影无踪。”
我们被历史称为知青,是绝无仅有的一代。如今我们已经年近古稀,特别老三届,已经是“从心所欲,不逾矩”的年龄。边缘化无法避免,但在一个领域我们永远是砥柱。那就是对文革的反思、清算、对上山下乡的批判。因为那是我们的亲身经历,我们不仅有权利,更有责任,有义务把那段历史写出来,告诉后人。使悲剧制造者一登台就能被后人拆穿,使悲剧不再重演。
当今,我们又遇到千年未有的社会危机。什么危机?历史记忆的扭曲,历史传承的中断,一场旷古未有的价值大割裂,人们在互联网上争吵,界线分明。
怎么办!讲理?“真理”总是因人而异,说不清。只能讲事,说历史,说真相,因为历史毕竟有真相。而且会越辩越明。
说出文革真相,说出上山下乡的真相,说自己,说亲身经历。不仅是说,还要有剖析,有忏悔。我赞成这样一种观点:“还历史以真相,给个人以解脱”。什么意思?讲真话,讲实话,讲心里话,忏悔自己,原谅他人,精神重生。
为此,我把2008(13年前)年写的游记《车轮上的彩云之南》重新修订,奉献大家。不为别的,因为那里有我们这代人的历史,“知青的记忆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