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 渡 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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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晨的茶园 Av2.8 Tv1/320 Iso125

4月11日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大度岗茶场

大渡岗在鸡鸣中拂晓,顶着残星上山。

大渡岗本就在半山,汽车沿茶园小道,一脚油就到了山巅。山影朦胧,东方预晓,天还昏暗。随着曙光,那记忆中的雨林,烧坝的轻烟,梯田的树苗,砍坝的会战,都渐渐隐去,眼前梦一样的茶园。

茶山真美,一座座、一簇簇相依相连,在天尽头隐入无际的青山;茶田真秀,一层层、一片片漫山遍野,铺就出无涯的青色地毯。一层薄雾降入茶丛,飘动的洁白透出树影,虚虚幻幻。山顶已被晨曦唤醒,山腰还在阴影中沉眠。站在山巅不知是忧是喜,那曾经的原始已经消退,现代化正在这里蔓延。这现代化竟是这样的美丽,而这美丽对中国仅存的大陆雨林又意味着什么样的期盼?

随着太阳升起,采茶人开始上山。我做了些调查,这里的茶工多数不再是官方移民,换成流民,大多来自墨江,相当一部分来自四川。他们都是近十几年通过各种途径来到这里,有的人已来了近20年。他们基本都是临时工,并不享受农场正式职工的福利。收入也是承包制,一个茶工大约承包七八亩茶田。

这里每亩茶田一年可产2000斤鲜茶。鲜茶收购,前几年因为普洱茶的炒作价格较高,去年以来茶价下调,目前一斤春尖20元,大叶茶已经降到每斤1元2角。一个茶工一年产值也就2万元左右。至于承包者雇来的采茶工,更是临时工的临时工,一个人一天可采摘60斤茶叶,月收入也就600多元,熟练工人也不过1000元多点,收入很有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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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晨采茶 Av3.5 Tv1/200 Iso125

真正富裕的是干部。农垦系统,省农垦局一班人马两块牌子,即是政府的农垦局,属公务员序列,享受国家公务员福利。又是全省的农垦总公司,按企业待遇,年薪制,头头脑脑,每年可达几十、上百万。可底下的农场没条件,省局规定,总场一级领导年薪不得超过5万。可农垦系统的人、财、物都掌控在这一层,为解决这一层干部的积极性,默许基层干部承包土地、茶山。

干部承包土地与国家有关政策有冲突,承包的名义就大多落在了干部亲属头上。基层干部掌握着农场的资源配置和销售市场,脚踩两只船,两极分化就成了体制性产物,还怎么避免?

大渡岗,彭书记执政后,投资900万,引进国外技术,建了一个现代茶叶加工厂。300多工人,每年8000万产值,以生产普洱茶为主,商标注册就是大渡岗。加工厂不仅加工农场的茶叶,也收购附近农民种的茶叶,对当地少数民族的经济发展做出了很大贡献。

中午到彭书记家看了看。小彭的家离场部不远,在老国道旁边。一间面对公路敞开的商店:古香古色的茶室,摆着细木加工的茶柜和根雕的茶桌、茶凳。后面有会客厅、饭厅、卧室,很有品位,最难得的是推开窗户就是一望无际的万亩茶园。小彭的老公是当年南下干部的子弟,自己经营着一个茶叶加工厂,还有150亩茶园。加工厂有些规模,水泥的厂房,漂亮的围墙,很有气势的大门。

让郭悦欣喜不已的是这里还有个小型家庭动物园。小彭养了100多只鸡,90多只羊,还有一群孔雀。最难得,一头小熊,像只大猫,圆圆滚滚,憨憨厚厚,抱在怀里,一双黑豆似的小眼,透着让人爱怜。这只小熊是花300元在缅甸买的,据小彭讲她还养过长臂猿。珍稀动、植物在国内受保护,可缅甸没人管。这里离缅甸近,稀有木材、动物早形成了地下生意链。

小彭的儿子在北京受的教育,政法大学本科毕业,回到版纳分到州政府。办公室工作没啥意思,如今辞职回到家里帮父亲经营茶厂、茶山。小伙子聪明,如此美丽的家园,如此兴旺的事业,如此多彩的生活,谁愿意呆在政府机关!

小彭是那一代知青的佼佼者,40年生聚熬成了正果。她告诉我,一同从重庆来的知青,大部分已经返城。城市生活竞争激烈,知青回城一没知识储备,二没年龄优势,大多数生活很艰难,相当一部分已下岗,他们很羡慕小彭。

如今的版纳,高速路一通,从景洪到大渡岗不过40分钟。景洪、思茅都有机场,早和内地连成一片。时代不同了,现在逢年过节已不是边疆人回城市探亲,换成城里人到版纳休闲。如今,小彭在重庆的亲戚经常到大渡岗团聚,因为这里条件最好,风光最美,住房最宽。当年返城,小彭是落伍者。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?如今城市的生活,已远远赶不上边疆的家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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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爱的熊仔 Av4.5 Tv1/160 Iso125

中午到了关坪。还是那道沟,还是那片山,还是那条溪,还是那些田,只是少了点元气。当年藤缠树挤、云遮雾障换成了层层茶山、片片胶田。一队路口的大榕树已经不见,房屋已盖到了路边,可喜的是,场部门口的两棵攀枝花还在,火红的花枝依然高耸蓝天。

场部几乎没变,只是当年开批斗会的露天舞台改成了库房。食馆不在了,小学校不在了,场部宿舍不在了,那条清粼粼的小溪成了一条泥潭,一条雄壮的高速路从那里凌空越过。关坪还住着当年八队的老人吕玉金,查来发,都是80岁的人了。老吕是我们当年的队长,被知青称做小霸王,如今瘫在床上,他知道我的到来却不能说话。老查是当年有名的猎手,我曾随他步行去过景糯坝做外调,如今身体尚好。见到老工人自是一番唏嘘,问起当年的老人,一部分已经调走,更多的已经过世,江山依旧,人事全非。让我感到不安的是,老职工的住房条件仍然很差,比起当年没什么变化。依然是陈旧的瓦顶排房,门口对着自家做饭堆物的茅屋。孩子们虽然活泼可爱,可大多蓬头垢面、服装脏旧。好在两位老人每月都有900元的退休金,生活、看病都有保障。

关坪最大的变化是交通。当年去一趟小勐养要站在路边截车。男生有时截不到,要靠女生帮忙,司机对年轻姑娘格外关照。那时不抽烟,可出门总带着烟,4毛钱一盒春城烟,见到过往车辆高高举起。如今上了高速路,半个小时就到景洪。

40年间,我曾几度到景洪,印象都很浅,留在记忆深处的仍是当年。那时一条街沿江边通向市中心,街边排列着竹楼。这一带竹楼大都是瓦顶,在那时已是很奢侈,据说多是头人、贵族居住。一条柏油路,路边种着清秀的槟榔树,中心区有限的几座两三层的楼。有一座两层的百货商店,最显眼的是坝区的寺庙。

如今的景洪已满是现代的高楼,最让人赏心悦目的是满街的槟榔树、椰子树、凤凰树,满眼的说不出名字的花,走在街上穿着节日盛装的傣族姑娘把景洪装饰的花团锦簇。

明天是泼水节,景洪到处是节日的气象。彩旗、气球、标语、满街飘荡。大红大紫的三叶梅,热热闹闹,火爆奔放。澜沧江新建了一座大桥,一脉红流浩浩荡荡。街上,人们围成圈,随着象脚鼓和芒锣的敲击翩翩起舞。

5点,儿媳陈袅袅也从北京赶来了,一家人加入舞蹈的队伍,那个自在,那个欢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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茶 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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