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5 梅里雪山 2004年3月28日

早六点,躺在梅里山庄。这是一路最好的旅馆,有暖风空调,可我毫无睡意.从窗户望出去,梅里雪山方向一团漆黑,偶尔,露出浅浅的天光,天地混沌,浓云翻卷。毫无云消雾散的征兆,我默默的企盼。

昨晚6点,梅里雪山对面。刺骨的寒风,架好三脚架等待。等什么?梅里雪山主峰卡瓦格博露面。梅里雪山属于怒山山脉中段,北接西藏阿东格尼山,南连云南碧罗雪山,有13座山峰,被称为太子十三峰。主峰卡瓦格博,海拔6740米,云南第一高峰,被当地藏民尊为藏区八大神山之首。

我的经验,只要是神山,就很难看见。马卓新兄,去年9月来过这里,有幸拍到神山。他说:卡瓦格博常年云雾缭绕,很难见到真容。可我还是抱着一线希望,企盼会发生奇迹。企盼落日前,一阵山风吹来,掀开蒙在卡瓦格博山顶的面纱,再现雪山佛光,那怕只有几秒钟。

天光一步步阴沉,云影一层层增厚。终于只剩下沮丧和遗憾。一个做生意的藏民说,拍神山要心诚。可我们万里迢迢来到山下,难道还不心诚吗?我想起那句歌词“爱情多美好,一生只一次。”我想,其实人生很多事都是一生只一次。一次的遗憾也许就是一生。

我有过这样的经历。三年前,北京广角摄影协会组织采风。地点,内蒙塞罕坝草原。也是春末,也是傍晚,也是刺骨的寒风。我们驱车爬上山顶。眼前阔大的戈壁,云雾重重。也是这样,支好三脚架苦等。等什么?等着云开雾散,等着太阳落山前奇迹发生。苍天不负有心人,奇迹还真出现。太阳落入地平线的瞬间,云层和地平线之间闪出一隙裂缝,一轮红日渗出,撑开天地,侵染戈壁,幽幽的暗红浮动。包围曝光拿下,起名“瀚海佛光”。这张影作有幸获“大红鹰’奖,代表中国参加国际影展。自此,每遇采风,我都会等到落日。那时的太阳:最美、最柔和、也最容易有奇迹发生。

大堂的钟声把我拉回现实。已经7点,外面仍是万籁俱静,一片漆黑。窗户的一角隐隐展现着天际线上的卡瓦格博,一线微曦,浓云翻卷。那边是怒江大峡谷,据说正在下大雪。已经成灾,电台报道,当地政府正在组织抢救。

三江并流,三里不同天,五里不同俗,这边阳光灿烂,那边大雪封山,刚才还云开日出,转瞬就浓云深锁。对采风者来说,它永远给你希望,给你企盼。

终于天亮了,走出旅店,天幕一片阴霾,雪山躲到了云后。这里叫飞来寺。据说原选定的寺址,在两公里之外。动工的当晚,梁、柱、檩等所需建材不翼而飞,寻找的结果,到了这里,这是天意,改地址,命名“飞来寺”。

寺前有八座白塔,缠着经幡,呼啦啦的呼应着大风。塔下留有一堆堆烧香的灰烬。几个藏族商贩坐地打牌,旁边放着推销的藏香、藏药。他们对神山是否亮相并不关心,只是不断地告诉我们:“慢慢等,神山会出来的。”

和我们一同等待的还有许多中外游客。山前架着一排各种型号的照相机。可千里迢迢来了,神山却“犹抱琵琶半遮面”,千呼万唤不出来,非常无奈。

和梅里山庄老板聊天。老板姓李,四川绵阳人,旅游来到这里。看到雪山寺院,无数的香客、游人,动了心。听他讲,这里原来是一座藏袍开的小旅店,主人叫尼玛萨堆。虽然有很好的天时、地利,可不懂人和,不知道服务。大多数游客到离这8公里的德欣留宿。

去年他从尼玛手里租下了这套房子装修改造,有了这座山庄。他会做生意,把山庄定位摄影之家。广为宣传山庄的摄影优势。摄影是光和影的艺术,随机性、随意性很强。要拍摄好的作品,必须善于等待。这里是等待梅里雪山四季光影变化的最好地点。也确实难得,一年不到,大厅里悬挂着一圈梅里雪山的摄影作品,不乏名人,不乏精品。招揽了众多的摄影爱好者,生意火爆。可好事多磨!老李告诉我,自己挣到钱,藏族的房主眼红,不守约定。要提高租金。老李无奈,他说藏族惹不起,正在找人,想办法。实在不行,只能放弃,回绵阳。

商品经济是契约经济,本就有风险,可藏胞不理解,民族政策又有偏向,不保护汉族商人合法权益。没有良好的法制环境,商品经济很难发展。要教会藏族百姓懂得这个道理,不容易。梅里山庄前途叵测。

尽管这样,老李还是努力的。他在大堂里点了一堆炭火,供大家聊天取暖。房间里热水,洗浴设备一应俱全。最难得,大厅里挂着很大的旅游地图,标明风光摄影地点,出售梅里雪山相册。

等到8点,前方仍是一片浓云,看来今天无望见到卡瓦格博。继续等下去?同行的朋友,多数人有假期的约束。况且马卓新说,来梅里雪山的游客能看到卡瓦格博的不过十之一二,我们也算不得不幸。

8点告别老李,经由德钦县城走进澜沧江峡谷。走时老李就告诉我,三江并流,澜沧江峡谷不是主要旅游路线。目前仍在维修,道路险峻,很不好走。但既然来了,我们已经走过部分金沙江峡谷,而怒江峡谷正在救灾,道路不通。澜沧江峡谷就是最好的选择。

险峻怕什么?险峻才能拍到最美的景色! 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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