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3 漠河 2012年7月9日

告别黑龙江源头,夜宿漠河。

漠河有唯一性,中国最北的县级市。而且漠河新,1981年才设县,一定意义,漠河因旅游而生,因旅游而建,因旅游而兴盛。有如此的特性,自然吸引八方来客。来的人多,奇人怪事就多,在这小小的漠河旅馆大厅,居然碰到两拨:一拨20人,从辽宁营口骑自行车来到这里。一拨更绝,脚踏滑轮,竟然从海南三亚出发,滑行3个月,走进漠河。

改革开放,经济发展。解放60年,民间第一次有了余粮。又正赶上最富于吃苦和探索精神的50后退休。这是文革和上山下乡运动催生的一代,生命不止,折腾不休。这不,退休了,成群结队的在中国大地旅游。经济条件好的,乘飞机,乘火车,开车自驾。经济条件差的,骑自行车、步行,被当代人称为“驴族”。这里有很多人,经历过文革步行大串联,有过体验。用他们的话说,骑车、步行,既省钱又锻炼身体,而且更接地气。像我们眼前的这个团体:20人左右,男男女女成群结队骑车出游。

这是来自辽宁营口的一群“车友”。那个领头大哥告诉我,他们一行,都是当年插队的老弟兄。如今退休了,结伴游走江湖。还真不一般,他们很有组织,同行人配备有医生、厨师、修理工。一路还随行一辆拉补给的皮卡汽车。打着“营口车友”的旗帜,拉着帐篷、炊具、各色补给。他们从营口出发,沿兴凯湖、乌苏里江、黑龙江来到这里。他们计划沿内蒙边境走河西走廊进入新疆,再从北疆到南疆、上帕米尔高原,走班公错进西藏,沿着中国边境走一圈。

他们一个个晒得黑不溜秋,精神矍铄。难得的是,这一行人平均63岁,竟是比我们的平均年龄还高。我为他们担忧。带头大哥告诉我,不用担心,他们有各种预案。眼下已经走了3000多公里,是个初步试探,基本顺利。今后一路,困难会越来越多。但体力不支的可以坐汽车休整,遇到个别人有病或不可预料,随时可以乘火车、飞机回家,余下的人继续前行,看得出,他们雄心勃勃,志在必得。 

正为骑车的勇士击节赞叹,更震撼的来了。居然走进两个头戴彩盔,足穿旱冰滑轮,背着背囊的游客。询问,竟然是两个北京老客,一路从海南三亚滑旱冰来到这里,真是服了!当今的中国竟有如此的大侠!

询问,他们二位来自北京,一个姓丁59岁,一个姓王51岁,已然出行了三个月,从仲春滑到盛夏,从三亚滑到漠河。光看外表,又黑又瘦,已经脱了像,可两眼炯炯有神。他们告诉我,他们每天滑行100公里,多的时候130公里。难得的是,滑旱冰全要自己负重。刚出发没经验,负重40斤,一天下来肩膀勒得生疼,肿起好高。轻装的结果,把所有不是必须的装备统统扔掉:包括服装、盥洗用具,甚至地图册都撕成一张一张。每天早晨5点出发,下午3点休息。开支也非常节俭,每天预算100元人们币。

听他们介绍,从三亚出发时,同行的还有一位31岁的北京80后和一位30多岁的台湾驴友,是从网上约定。那个北京80后和台湾驴友,都是白领。特别北京小伙子下了很大决心,工作都辞了。他们一路从三亚跟到南京,实在受不了,退出。他们说,年轻人,蜜罐里长大的,吃不了苦。

他们谈到沿途各个城市,滑轮协会朋友的欢迎和支持,媒体的宣传和报导。拿出随身携带的“北京滑轮联盟”的旗帜让我们瞧,那上面有一路各个城市的滑轮协会的签字,他们非常自豪。

我问他们怎么会产生如此疯狂的想法?丁大哥告诉我,他从小就有愿望,想走出去看看这壮丽山河。可那时没机会。上山下乡,娶妻生子,好容易熬到孩子长大,没了负担,可以出门。可都是普通工人,没有积蓄,就想了这么个办法。他说,其实不管用什么交通工具,走出去就好,就比在家里强。不仅看遍天下风光,还锻炼了身体,连病都治好了。我衷心的佩服。

清晨9点,告别丁大哥,离开漠河。我们将从这里向西走进林区。沙石路,林木密,大多是碗口粗的小树,有些地方仅够单车行驶。树冠相荫,阳光洒地,路面阴沉沉的,透着神秘。经常可以见到松鼠,居然看见一只猞猁。这里的林木,基本都是这些年新种植的,大山正在恢复元气。

沿途经过潮河林场,场部的建筑仍然完好,“潮河林场”四个大字依然镶嵌。只是院子里野草茂密,渺无人迹。这里已经放弃。

中国人口密,森林覆盖率低,占国土面积不到14%,相当于世界平均覆盖率的60%。按人均计算,相当于世界人均水平的1/8。就是这个悲观的统计,还是1994年做的。

我的印象,我的初中老师,1964年告诉我,中国的森林覆盖面积在27%。我不知哪个统计更真实,但我知道“大跃进”,知道“大炼钢铁”,知道“斩坝”烧荒种橡胶,知道毁林开荒筑“大寨田”。我的姥姥家——山西沁源柏子乡的一条沟,上世纪50年代还是绿水青山,森林覆盖。短短30年,已经是山秃水尽,一条沟的水泥板和煤末。

大兴安岭是中国最大的林区,解放后近40年的乱砍滥伐,光林场就成立了40个,培养出一批砍树伐木的劳动模范。直到近十几年,林毁山秃,砍无可砍。林场才被迫关停并转。

12点半途径满归,一座接近荒芜的林区小镇。有巨石碑刻,一面党旗,上书“千里文明线,百里绿色长廊。”可长廊在哪呢?路边到处是种蘑菇的矮棚。此时天降细雨,公路清亮亮,满目新绿。奇怪的是,这里有大群的蝴蝶,密麻麻挤满地面的水坑。车走过轰然飞起,遮天蔽日,路上满是蝴蝶尸体。这里已走进内蒙,大兴安岭西坡,沙石路换成了石板路,我们走进大兴安岭腹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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