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2 黑龙江的源头 2012年7月8日

离开金沟,走向回程,第一站,洛古河村,为什么去那里?因为那里是黑龙江的源头。

黑龙江,中、俄、蒙三国界河。俄语称阿穆尔河,蒙语称阿玛尔河,全长4400公里,中国五大河流之一。

这一带,我曾在2009年秋季来过。从漠河沿黑龙江东行,经黑河到抚远,再向南沿乌苏里江到兴凯湖,游览了整个三江平原。这次再到漠河,决定走西线,沿黑龙江西行,走内蒙东北部边境,经兴安岭折返呼伦贝尔草原。

从阿尔山向北我们一直在城市间穿行,走的都是等级公路。从金沟向西、向南开始进入真正的林区,高树庇护,林荫逶迤,一条窄窄的沙石路。

13点,走近洛古河村,一个30几户人口的小村。人民公社时期这里和北极村同属一个大队,尽管隔着近百公里的水道。

洛古河村被称为黑龙江源头,并非黑龙江的发源地。黑龙江有两只源头,一只是发源于大兴安岭的海拉尔河,经呼伦湖流入额尔古纳河;一只是发源于蒙古的石勒喀河。此二河流到洛古河村汇合,向下称黑龙江,洛古河村就有了黑龙江之源的美誉。

其实,真正走近洛古河,远远看过去,最醒目的不是民居,甚至都不是大河,而是江边的军营,一座八层楼高的哨所。

眼下开放旅游,有了游人,村中有了饭馆,界河有了游艇,边防设施也消磨了戾气,连哨所透出的都是祥和。

我们沿营区的小路,一道开放的铁丝网,直接走到界河。炙热的阳光,清凉的江水,游人在江边支开帐篷,孩子们在水中嬉戏。持枪的卫兵站在哨台,友善的和我们打着招呼。我们提出能否上到哨台观光,卫兵腼腆的笑笑,“不可以!”可我实在看不出,对岸有什么稀奇?

滔滔江水,一线芦荡,岸边几间荒弃的木屋。没人,静悄悄的,甚至看不到路。远远的一片高台,无边的林木。

黑龙江国界,从这里到一千公里外的抚远城,都是这样:中国一侧,人烟稠密,红红火火。俄罗斯一侧,清冷寂寞,就是偶然有房屋,也是三三两两,看不见人气。倒是经常可以在中国一侧看见俄罗斯人采购。

   洛古村小,没有形成真正的接待能力。虽然村里几处挂着旅店、餐馆的招牌,可都是居民自办。眼下正是旅游旺季,大中午也就20多个游客。

一对姐妹聪明,搞来一辆废弃的大客车改作两个包间,不仅位置放得好,紧临江边,风景宜人。而且拉进来电,有了空调、电视、照明,虽然贵点,几乎招揽了大多数游客。那个姐姐告诉我,她是哈尔滨人,开过餐馆,如今被妹妹叫来这里帮忙,想了这个主意。

洛古河村的旅游重点是乘汽艇游玩黑龙江两条源头的汇合处。也确实好找,一个码头,4艘汽艇,20多个游人,一眼全收。

老板不是本地人,来自漠河,这里有朋友,看中了这里的旅游资源,集资办了这个江上游。老板告诉我们,从码头到两河交汇处11公里,来回一人60元。我们正好四人一船。穿上救生衣,挎上相机出发。

船速快,我们在江心突进。按国际惯例,江心线既是国界,可老板不在乎,没开几公里就把船开到对岸江边。那里有个村落,也许有7、8户人家。老板说,那里不是俄罗斯人常住的地方,是度假屋。夏季周六、周日才有人,冬季闲着。他们在那里种菜,种果树,钓鱼,狩猎,俄罗斯人很会活。

我问他,过了中心线会不会有麻烦。他说,这里俄罗斯边防不太严,中国人也少,他们和我们的边防都认识,也经常有个礼尚往来,一般不出大格不会有问题。

他说秋季马哈鱼洄游的时候比较严,那时江里马哈鱼多,中国人捕鱼的也多,可俄罗斯禁渔,不许捕捞。长此以往,马哈鱼都沿着俄罗斯一侧洄游。中国渔民垂涎,晚上偷偷溜过去捕捞。抓住了要罚款,可这也挡不住偷鱼。

我们行驶在江面,汽艇逆流而上,风吹浪涌,汽艇颠簸,半小时到了两河口。这里江面宽,也许有两三公里。一座分水岭,一条河来自南方,一条河来自东南,在这里汇聚。

船老板告诉我们,这里的最大特点,两河一清一浊。源自俄罗斯的石勒喀河清凛,源自中国的额尔古纳河混浊。可我不觉着新鲜,几十年来我在中国大地行走,走过很多大江大河,类似的现象太多。

我似乎一记事就知道兴修水利,改造江河。小学一年级就知道大跃进,千军万马建13陵水库,中学时就知道三门峡工程,文革大串联穿行祖国大地,几乎随处可见,水土流失,江河失色。文革后又迎来了长江三峡大坝。混浊早成为中国大多数江河的普遍颜色。

可这里也有特色。特色在哪?内地河流清浊区分大都是因为支流主流汇合。这里不同,沿江心一分为二,外国一侧清凛,中国一侧混浊。而且不仅黑龙江,包括乌苏里江和并不阔大的鸭绿江和图们江。想想,如此的泾渭分明,是自然的问题还是人为的过错?

沿两河口盘旋,后边跟上两条船,有人在大声唱歌。认真听,旋律熟悉,是文革中的歌曲。大声问询,竟是四个广州的“老知青”。上世纪60~70年代曾在海南插队,如今退休了,想起了黑龙江,想起了“上山下乡”年代的北大荒。

这下有了知音,我们隔着船唱起共同的歌:“迎着春风,迎着阳光,爬山涉水到边疆,伟大祖国天高地广,中华儿女志在四方。”那是个理想和价值错位的年代,有过太多的苦难和牺牲,但不乏刻骨铭心的记忆。因为那里有着一代人的青春和奋斗,一代人的纯真和激情,一代人的毁灭和新生。

突然,一阵长风,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,江面无数的水泡,四野蒙眬。须臾,雨驻风消,阳光穿出云层,清亮亮的江面一弯彩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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