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昨晚,夜宿塔公,海拔3000米,气温降到10度。我们住进一间三层的藏式小楼。屋很小,没暖气,戴着帽子睡觉,呼吸急迫。睡不着,凌晨3点爬起,取出相机,在夜幕中爬上屋顶。
天深邃,星灿烂,一芽弯月。屋脊的佛塔,剪影一般渗入星空。楼下街道,一盏孤灯。乌压压的民居,黑顶白边,暗红浮动。楼后山坡,万籁俱静,只有经幡在黑暗中呼啦啦的飘动。
辞去公司董事长的职务,卸掉长达20年的光环,走进横断山区,面对星空,有一种巨大的落寞。公司已经上市,初创期的艰苦已经克服,事业已经打下了良好的基础,我又正当年盛,何以辞职?
因为有了钱,有了前景。就有了内部的争夺和外部权贵子弟的介入,有了日盛一日的马屁文化,帮派文化,有了说不尽的明争暗斗。我始终没想明白:究竟什么文化传承,使这代国人如此热衷名利争夺?事业刚有了转机,就忍不住要搞帮派、拉山头,个人崇拜,阶级斗争,而且大多数人自觉的卷入,乐此不倦。坐在董事长的位置,我感觉很累,萌生出退意。
我第一次想到老,想到死,想到人生只是个过程。想到用有限的生命去占有无限的财富和权力是否值得?是否有结果?想到什么才是对人生的真正负责?我选择了摆脱得失,摆脱环境压迫。
站在屋顶,心清凉凉的,好像想了很多,又好像什么也没想。只是孤独地、痴痴地享受着心的自由。
一路经常想:旅游一如人生,是对美的追求。可一味沉浸物质欲望,没有普世的价值指导,能达到美吗?何为美?美不是大山大河,美是客观存在与人生追求的同一,是活生生的情感实践,是价值实现的满足。自由是“美”的心理体验,“心”才是人的诗意栖居的家园。所以古人说:“非淡泊无以明志,非宁静无以致远。”人是在追求“自由”的实践中实现着自我。
早8点离开塔公,小镇还在沉眠。转过一道山口,眼前一亮,好大的草滩,群山环绕,一马平川,无村无落。朦胧中,草滩深处一座孤零零的佛塔,阳光穿过,一点金光闪烁。
真是奇异的时刻:阳光从东山探头,掀开墨蓝的地平线,追着大地奔走。瞬间草场复苏,秋霜明艳,光明跳跃在灌木枝头,光明的尽头,一座金色的雪山突兀。
跳下车,抓起摄影包奔向金塔。跑到雪山、金塔、草滩的垂直线。以草滩做近景,金塔为中景,雪山做远景疯狂拍摄。
9点40走进木雅金塔。有15个坐堂喇嘛。听他们说:木雅金塔1998年建设,至今不过六个年头,是为纪念刚去世的十世班禅。属藏传佛教格鲁派(黄教),与近在咫尺的塔公寺不属一个教派。我们正在交谈,活佛来了,大出意料。
怎么会出乎意料?没有袈裟,没有僧帽。身穿藏式民服,头戴礼帽,坐着日产的皇冠卧车。小喇嘛说,活佛很有钱。木雅金塔是附近信众捐建,但大部分资金出自活佛。
也确实了得。木雅金塔华贵,四棱型,金箔包顶,塔内供佛祖。佛祖金装,坐在镶满珠宝玉器的莲座,仪态端庄祥和。塔内大堂有四根不锈钢的立柱。佛堂大门,镶金的门鼻,紫铜浇铸的门框。豪华如斯,看得出,政府的宗教政策在放宽,藏传佛教对当地百姓仍然影响深刻。
10点40告别木雅金塔,两小时到达垭拉山口。这里叫疙瘩梁子,面对一道扶摇直上的巨大深沟。深沟底部,雪松墨绿,落叶松金黄;向上,清白的雪线,矗立着一座,通体洁白,巍峨耸歭的雪山——雅拉神山。藏语东方白牦牛山,海拔5820米。雅拉神山与贡嘎神山遥相呼应。峰顶终年积雪,熠熠生辉,气势磅礴。
藏区传说,雪域有九座神山,也因而有九大造化神,组成了世界宇宙。其中雅拉神山,是吐蕃最古老的雅隆部落的繁衍地。常以白牦牛的身形显现,从嘴里喷出雪暴。白牦牛因而被康巴人奉为图腾,雅拉神山被称为“第二香巴拉”,众神之首。
这里沿沟底一眼望去:峡谷从高山牧场滑落,百米高的峭壁,奇峰怪石,夹护着激越的溪流。高大的松柏倚在石缝,或挂壁而立,如团如簇;或横身探出,直指苍穹。蓝天上翱翔着雄鹰,崖壁上跌落着瀑布。最美丽,多彩的落叶松,点缀着一座座湖泊。湖面如镜,雪峰倒映,经幡飞舞,大美的景色。
当地牧民告诉我:神山,就是燃烧的火焰。特别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。近些年,对外开放,来了很多登山队。有英国的、日本的、韩国的,都是快到顶峰就被雪崩埋没。至今没人上去过。那里有神火护佑。
《游历雅拉神山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