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一早,走出海螺沟,直奔泸定。
泸定名气大,因为有个泸定桥。泸定桥名气大,因为有红军勇士飞夺泸定桥的传说。
我们走进泸定,已是傍晚,索桥对面的广场正在施工。向工人打听,还有6个月就是“红军飞夺泸定桥70周年”,这里在准备庆典。
红军飞夺过泸定桥,我从小就听说,也看过描写红军长征的电影《万水千山》。那里有描写红军战士一手持枪,一手紧握铁索,冒着枪林弹雨爬过铁索桥的镜头。我曾被深深的感染。
文革中,没了正常秩序,偷看了只能高级干部看的内部图书《文史资料》。那里有川军将领的回忆。讲着完全不同的故事。记述了川康军阀刘文辉所部和红军的联系。红军到来,他们不仅撤除了守桥部队,还赠送了粮食和武器弹药。文革中,我也确实亲耳听刘文辉说:他帮助过红军。孰真孰假,我很困惑。
真走近泸定桥是1967年1月,大串联走出西藏,途径这里。依稀记得,天降细雨,乌云低垂,笼罩着激流奔腾的大渡河。
铁索桥地处康藏交通咽喉,康熙年间建设,当地人称“皇桥”。因其地理位置重要,又是税收的关口,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。建成后,朝朝代代都有军队把守。
泸定桥是悬索桥,跨度100多米,桥面不宽,三米左右。有13条铁索,碗口粗细。9条为底索,索间距离二尺左右,上铺横木板,横木板上再铺纵木板作为桥面。另外4条铁索作为行人扶栏。横木板有间隙,可见大渡河在桥下咆哮。走在上面,山风呼啸,铁索摇弋。第一次走上去,心惊胆颤,说不尽的心虚。
我熟悉铁索桥,因为1967年1月从这里走过。那年我15岁,印象中山更高,云更低,桥更长,水更急。那时泸定人少,我们在桥西下车步行,绕道走到这里。同行的除了同学丁力、赵小伙,还有三个西安民族学院附中的女生,也是串联出藏,记得都是四川籍。
那个年代,男女授受不亲,一路并无多少交集。可真到了面对铁索,寒风呼啸,桥身摇弋,水流湍急,三个女孩着了慌,紧紧拉着我们的手不放。其实我们也很肝颤,可总得有点大男人的气象。她们不松手,脸都绿了。看得出来,她们真害怕了,要求我们拉她们过去。商量的结果:三男三女岔开,每个小男人拉着一个小女人。我走最前面,拉着一个裴姓的女孩。
一上桥就摇晃得心慌,正在为男人的自尊努力,不成想突然间后面的女孩松开了手,一把抱住了我的腰,紧紧地贴在我背上,我能感觉她的颤抖。她一定是吓坏了,抱的很紧,记得瞬间我们都僵住了。风在刮,桥在晃,天在雨,这是我第一次被一个陌生女孩紧紧抱住,有些不知所措。可已经走在桥上,没有退路。只得强自镇静,不断的安慰她。记得我松开她紧搂着的双臂,让她卡着我的腰,我再按住她的手,一点一点往前移。她哆哆嗦嗦的大声说,“你可别松手,我闭着眼呢。”我相信她不敢睁眼,腿都软了。记得那个女孩紧紧的卡着我,大概也怕我掉下去。
那时桥上行人很少,有一个挑担的老人和我们相遇。本应该我们让路,老人走中间的桥板,可摇晃之间我们不敢动,反倒是老人挑着担子踩着横板绕了过去,很觉着丢人,记忆深刻。
那时走下桥头就是石板路,路面泛着幽幽的光,两侧石墙黑瓦,湿漉漉的民居。来往行人多用黑布包头,妇女背着竹篓。那是一个阴郁动荡的年代,文革之风刚吹到这里,到处可见大字报和大标语,已然是暗流涌动。我知道,我们已经走进内地,再不会有西藏的平和安逸。
今天走来,还是那座老桥,只是已经失去了交通康藏的意义。当地百姓仍在使用,外来游客要买票,更像一座博物馆,为泸定带来大笔的旅游收入。变化最大的是桥头,那条石墙黑瓦,石板路的小街早没了踪迹,这里建了一座硕大的文化广场。围绕文化广场,各色店铺挤在一起,泸定城灯红酒绿。
走进临街的餐馆,小狗、小猪在桌下溜达,食客们喝酒猜拳,喧嚣不已。街上,彩灯闪烁,游人拥挤,汽车按着喇叭穿行,攘攘熙熙。
7点,突然文化广场灯火齐明。上百的人群等在这里。等什么?等候灯光,跳广场舞。这是我见过的最有特色的广场舞,音箱播放着欢快的藏族歌曲,上百人载歌载舞。最吸引眼球的是领舞的藏族姑娘,服饰鲜艳,相貌娇媚,跳起舞来大开大合。
我抬头望向天幕,那灯火光影的外面,隐约一道山脊。37年过去,那黑乎乎的山坳,那半夜呼啸的风声、水声都已逝去,泸定,眼前说不尽的歌舞升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