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1年7月7日
莫斯科街头
凌晨1点半才睡，6点独自一人走出饭店。
莫斯科的清晨，街上几乎没有行人，几个胖胖的老大妈在扫街。岸柳青茵，花丛明艳，几只晨鸟叽喳，一群鸽子翔空，街边的长椅躺着几个醉汉，好宁静的城市黎明。
我沿着北侧的克宫红墙散步，迎面一座高大的骑马雕塑，那是前苏联卫国战争的英雄朱可夫元帅，他为苏联人民立下战功，人民为他立像纪念。再前行一道铁栅，走进铁栅，右侧一条清静的小河，左侧是红墙，红墙下无名烈士墓。
还是那座暗红色的大理石纪念碑，还是那盏不息的长明火，还是两个整齐着装的士兵，20年过去，这里没有变化，依然庄重。无名烈士墓是前苏联时期为纪念卫国战争英雄而建，这里埋着一具不知名的殉难战士遗骨，代表着二战期间上千万的卫国战争英雄。深灰色的大理石墓基镶嵌着青铜铭文，“你们的名字无人知晓，你们的业绩万世永存。”
陵墓文化是俄罗斯很特殊的文化，与俄国人的历史观念有关。我以为俄罗斯的近代史始于17世纪的彼得一世的改革，十月革命并没超出彼得一世改革的初衷，不过扭曲的继承。自那以来近300年，抵御外侮，对外扩张，俄罗斯几乎没停止战争，陵墓也就多。特别是二 战， 前苏联做出了巨大牺牲。尽管当代俄国社会制度转型，历史在重新评价，但俄国没有中国式的“成王败寇”的断代理念，不管哪朝哪代，只要是为国捐躯，就会受到俄国人民的尊重。
告别无名烈士墓，回下榻的莫斯科饭店观览。所以对这个饭店情有独钟，不是因为豪华，不是因为现代，而是这里曾接待过一系列的历史名人，是百年莫斯科的历史见证。
清晨酒鬼
莫斯科人称这里是百老汇饭店，建于1903年，十月革命曾一度作为苏维埃政府的办公楼。目前恢复饭店功能，普通标间400—500美金一天，价格不菲。其实饭店并不大，只有六层，四四方方一圈围楼，中间一片天井。值得记录的是四楼楼梯大厅，偌大的一座大厅，四面围廊墙上挂满近百年来曾在这里下榻的各路历史名人的照片。有前沙皇、皇后和沙皇的大臣，有十月革命的领袖列宁、斯大林、托洛斯基、高尔基，有二战领袖丘吉尔，戴高乐，也有当代美国歌星迈克.杰克逊、“飞人”乔丹，最吸引我的是这里曾住过近代中国的两位名人，蒋介石和毛泽东。1953年毛泽东唯一的一次出国访问，在这里下榻，斯大林曾步行到这里探视。百年沧桑，潮起潮落，只剩下这些留影。
上午参观红场和列宁墓。
红场是克里姆林宫墙外因大火清出的一片9万平方米的广场，曾是个大集贸市场，与十月革命红色政权并没关系。红场周围集中着克宫、华西里大教堂、国家百货商场、国家历史博物馆等著名建筑。
我知道红场源自电影《莫斯科保卫战》，红军战士从这里接受斯大林检阅直接开赴战场，给我留下很深印象。这次来是第二次到红场，第一次是21年前，那时正值前苏联解体，红场行人少，大都是灰色的制服，很多军人。百货商场排着长长的队，一片萧条，人也沉重。那时的莫斯科人很少与外国人招呼，来去匆匆。现在不同了，人多，装扮也华丽了许多，随处可见打扮入时的莫斯科女郎，还有各国的游客。小贩们纠缠着游客兜售纪念品，卖得最多的是缀满前苏联勋章的军帽和各种纪念画册。小贩大多会说几句中国话，见到中国人就围上来推销。可笑的是几个扮作列宁、斯大林、普京、梅德韦杰夫的业余模特，拉着我照相，嘴里还不停地叫着“来，列宁”，“来，小普”，“来，小梅”，透着亲热。
莫斯科人变了，变得轻松热闹。
无名烈士墓
等候参观列宁墓排着长长的队，一直排到无名烈士墓。导游小王告诉我，守卫这里的士兵漂亮，都是百里挑一的俄罗斯小伙。莫斯科姑娘时兴到这里挑女婿，远远的大声报出自己的电话号码，成了莫斯科的一个传说。
好容易走上列宁墓。这里叫列宁墓，其实安葬着前苏联大多的政治、军事、文化界的领袖。陵墓下面就是观礼台，正对红场。参观列宁墓要走一段黑色大理石砌就的墓道，有身穿礼服的士兵守护。墓道噤声，一路下台阶，转过几个弯进入寝宫。寝宫正中一座花岗岩台基摆放着水晶棺，十几盏各色射灯聚焦，里面躺着列宁。
列宁看上去很矮小，身着笔挺的制服。让人惊奇的是列宁的面容保存完好，面色红润，沁着油光，看上去很安详，像蜡塑的模特。虽然明知有化妆，可80多年过去能保存得如此完好不能不让人叹服。
对于列宁我还是有深深的敬意，不管后人如何评说，他毕竟开创了一个新纪元，为人类探索理想社会的实践留下了重重的一笔，问题是为什么要保留遗体？
当代世界水晶棺共有五具，分别乘葬着列宁、斯大林、毛泽东、胡志明、金日成，现今缺失了斯大林，又增加了一个金正日。躯体不腐就是不朽，这种荒唐的认识恰恰发生在标榜唯物主义的社会主义国家，真是讽刺。就这一点，列宁、斯大林也深深烙印着东方文化的底蕴。我不清楚，这些水晶棺最终的出路将是什么，难道也象埃及法老的木乃伊？任后代做考古研究？
走出列宁墓，眼前一排排前苏联历届领袖的墓墙，那里有很多鲜花。导游告诉我，那是老布尔什维克的奉献。我想起昨天导游转述的一句老布尔什维克的话，“俄罗斯人太懒，只有斯大林的铁腕才能让他们上进。”
参观红场周边文物，首先是华西里大教堂。这座东正教堂，建于1552年，相传是伊凡雷帝为纪念战胜蒙古人统治而建。十几个大小不一明艳华丽，镶满珠宝的“洋葱头”，顶部包金，蓝天下金光闪闪。据说盖此教堂请了当时欧洲最好的建筑师，竣工后为防止雷同，竟把建筑师的眼睛扎瞎，成了一桩公案。
瓦西里教堂
克里姆林宫辉煌。一围红色的城墙，二十座金顶的塔形建筑，最高的是81米的钟楼，红墙外有莫斯科河维护。克里姆林俄语就是堡垒，今天仍保留着当年要塞的雏形。克宫曾是我幼小心灵最神圣的地方，那里住着世界人民的“伟大领袖”，是世界革命的“心脏”。文革中“得知”这里的红星已然黯淡，住上了“新沙皇”，“心脏”已转移到北京。半个世纪过去，如今真站在红墙下才知道，不过历代俄罗斯统治者的皇宫。二十年前已还给了人民，如今对外开放，是旅游者的圣地，俄罗斯的“故宫”。
今天休息不开放，我们只能在红场隔墙观望。我在20年前曾进去参观，妻子刘彬燕和儿子郭悦都没来过，留下了遗憾。
下午参观莫斯科大学。
“莫大，莫大，莫名其妙的大。麻雀山有多大，莫大就有多大。”这是导游小王用中国留学生的眼光评价的莫斯科大学。小王在这里读书，社会学系，一个中国正在建立的学科。五年学习对莫大有了了解，不仅大也确实了得。
“莫大”已有250年的历史，也确实远非“清华”“北大”可以望其项背。目前排列世界大学的第36位，曾经排列第9位，先后培养出11位诺贝尔奖得主。
莫大也确实大，简直就是一座摊在地上的城市。不仅有16个学院，50多个专业，3万多学生，而且有众多宽阔的商街、稠密的小区，电影院、博物馆和各种文化设施。其实我们也搞不清哪是莫大，哪是都市，旅游车像是在一个大公园里游荡，到处是绿树鲜花，建筑被绿荫割断。
穿过一片绿荫一座巨大的塔形建筑。好大一座楼，煌煌泱泱一面展开，几十层高，顶部随着层高收缩，俨然一座金字塔。金字塔正中一根尖柱直指云天，嵌着一颗红星，典型的俄罗斯风格建筑。
这是莫大的主楼，32层加上55米的尖顶，240米高，莫大的标志性建筑。主楼前一片广场，正中一座雕塑，走近是俄罗斯科学家罗蒙诺索夫。罗蒙诺索夫是我初中时代的偶像，彼得大帝的得意追随着，俄罗斯近代科学的开创者，俄罗斯科学院和莫斯科大学的创立者。
俄罗斯建大学始于彼得一世，自那以来俄罗斯一直做着追赶、超越西方的梦，对发展教育也就格外重视。自那以来300年俄罗斯即使在最危难的时候也从未放松过大学教育，莫大就是楷模。这里曾为俄罗斯培养出几代精英，屠格涅夫，赫尔芩、别林斯基都曾在这里就读。
莫斯科大学
俄罗斯大学教授治校，此一传统始自沙俄时期，后经前苏联时期有所消弱但一直没有中断。如今，俄罗斯的教育体制经过改革已和世界接轨，他们有莫斯科大学，有彼得堡大学，有一系列能培养自己的世界一流人才的大学，自然就能列入世界的一流强国。
天突降阵雨，我们躲进旅游车。小王告诉我，俄罗斯男少女多，比例非常失调。男孩受宠不求上进，莫大女孩多。他所在的专业，全班25人，竟有20个女生，每天上课见面，光拥抱寒暄就得十几分钟。这里女孩开放，十三四岁就交男朋友，不到20岁就结婚生子。俄国女孩漂亮，但25岁后就发胖。这里离婚率高，30岁左右就离婚。他所在院系，12个女老师竟有10个是单亲妈妈。现在俄罗斯人口负增长，政府着急，奖励生育，头胎国家补助12万卢布，二胎补助20万卢布，三胎不仅政府包养还奖励住宅。但这里的女孩不愿生孩子，怕发胖被男孩抛弃，追求一代人的幸福。我问他想不想找个俄罗斯老婆，他说，莫斯科女孩不愿嫁外地人，况且太开放，中国男孩也受不了。
莫大麻雀山边缘可以观望莫斯科全景。麻雀山也称列宁山，地处莫斯科西南，说是山其实也就一片高地。从这里向东北望出去，莫斯科河流经高地底部，河对岸是圆形的奥林匹克运动场。再往远，浓密的丛林中建筑群影影绰绰，可以见到克里姆林宫的金顶。俄语莫斯科是密林的意思，这里也确实树林多，是我见过的绿化最好的世界级都市。
14点36分经库图佐夫大街，经凯旋门来到胜利广场。
这是一组纪念俄罗斯卫国战争的建筑。凯旋门是为纪念1812年战胜拿破仑法军而建，很像巴黎的凯旋门，高大宏伟，四方耸立，布满浮雕。不同的是，两座凯旋门纪念着完全对立的不同胜利。
凯旋门东侧是胜利广场，1995年为纪念反法西斯战争胜利50周年而建，占地360公顷，莫斯科最大的广场。
广场从西向东一条开阔平展的甬道，甬道正中每隔100米一座巨型地碑，共五座，标着二战期间从1941年到1945年五个年头。甬道左侧长长排列着15座铜铸的旗帜样纪念碑，基座铭刻着卫国战争时期红军各方面军、各舰队的名称和司令员姓名。左侧后方是圣格奥尔基大教堂，圆颅金顶，洁白高耸。甬道右侧，一列五座大型喷泉池，每个喷泉池有十五个高高喷涌的水柱，象征着卫国战争的十五个加盟共和国。
胜利广场
甬道尽头是四棱形的胜利女神纪念碑，141.8米高，象征卫国战争的1418个日日夜夜，利剑一样直指长空。顶部胜利女神高举胜利桂冠，旁边两个小天使吹着胜利的号角。基座十二幅浮雕，雕刻着卫国战争十二座英雄城市的战斗场景。浮雕上有俄罗斯勇士格奥尔基骑马举矛刺杀毒蛇的塑像。纪念碑后一座扇形的宏大建筑，那是卫国战争中央博物馆，馆前广场陈列着实物的飞机、坦克、大炮。
这是我见过的最大的战争纪念广场，据说由2500万块石料铺就，代表着卫国战争殉难的2500万前苏联人民。此刻，青天白日，清风和煦，游人在雕塑前凭吊，老人在座椅上休息，蓝天飞翔着数不清的鸽子，孩子们在喷泉中嬉戏，战争已经过去，人们在享受着得之不易的胜利。
参观胜利广场是我们随极地旅游团的最后一个项目。晚上大多数游客回国，告别新结识的朋友，张建和小谭接我们到了“宇宙宾馆”。
这是法国援建的大饭店，一座扇形高楼，楼前广场竖立着二战期间的法国总统戴高乐的塑像。饭店正对前苏联国民经济成就展览馆，左侧是高573.5米的科奥斯坦金诺电视塔，右侧是涅曼航天公园，一座抛物线形腾空而去的火箭雕塑。
一天的观摩，我又看到了莫斯科。我想不明白，一个如此美丽的国度，一个如此富于正义感的民族，为什么在近百年的历史中做出了如此大开大阖的选择？
一个理想的升起，一个付出了沉重代价的胜利，可当理想付诸实践带来的却是沉重的压迫。斯大林时代的结束，经过短暂的赫鲁晓夫时期的改革，勃列日涅夫又以“发达社会主义”为号召推行经济中心和维稳的政策引导。20年社会发展处于停滞，特权阶层的兴起和意识形态的控制酿出一个衰败的体制，理想与现实的脱节造成激烈的社会矛盾，地火在燃烧，终于酿成21年前的那场巨变，历史走上了新的轨道。
俄罗斯复辟了？俄罗斯新生了？人们做着不同的评价，我无从评判，但有一点是不容置疑的，俄罗斯又一次以它的选择为中国人提供了思考。“十月革命一声炮响为我们送来了马列主义”，那么21年前红场的那场“大动乱”又为我们送来了什么？
胜利纪念碑基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