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3月25日
翻过二郎山已是走上青藏高原,可在海拔3670米处睡觉还是第一次。去年11月走川北,海拔最高的休息地在塔公,不过3000米。早上4点就醒了,头痛,高原反映,尽管昨晚吃了安眠药也只睡了4个小时,从骨子里感觉疲惫。
8点从稻城出发,漫天皆白,雾雪霏霏,公路上积了一层雪,地上只有一道车辙,可见我们是今天第二辆行经此路的车,真是前不见古人,后不见来者。天太冷,积雪冻结,车轮直打滑,想起一早“雪狼子”的劝导。“现在去亚丁季节不对,可能要下大雪,搞不好会封山。”望着厚重的积云,我们犹豫了。根据天气预报,这几天川西南有大雨雪,只怕到了亚丁不仅见不到神山,恐怕返回都难。万一大雪封山困在稻城,将影响整个行程。8点20分在出发20分钟后毅然决定折返,经稻城西去中旬,争取在大雪封山前进入云南。
离亚丁不到100公里,咫尺天涯,失之交臂,留下点遗憾,今后再来吧,这也是天意。
8点42分返回稻城,街上空荡荡的,这里离云南中旬还有300公里,中间是金沙江分水岭,气温降到0度。
9点路经扎西戈马,这是一座不大的村落,两侧山坡雾已成霜,白白的一层,牦牛群游荡在半坡。这里有一座四层楼高的白塔,塔顶包金,塔前有山泉,泉水汩汩滋润着草场,引来一群牦牛。几个藏族儿童围过来看我们摄影,卓新、天宁也因此拍了不少藏族儿童特写。
9点23分到桑堆路口,转左奔香城,开始上山。雪下大了,挂四驱挡强行,车轮打滑,提心吊胆,缓缓而行。走不远,山路已分不清路面路沿,隐隐一道白白的车辙。我们是唯一的后来者,只能紧贴着里道滑行。越往山上走风雪越大,终于雪花填满了车辙,已看不出路面,只能紧傍内侧猜着往前开,车速只有每小时10几公里,转弯时还会甩屁股,每一甩心就一紧。走了半小时不见会车,看来真的封山了。9点50上到一个小垭口,这里不知山名,不知海拔高度,没有路牌,只有铺天盖地的风雪。山越爬越高,雪越积越厚,坐在车上大口喘着气,有些地方雪已托车底,手机信号早已中断,真是前不见辙,后不见车,一辆车孤零零的在雪幕下踟蹰,只能根据路两侧的积雪形状,摸索着前进。我们是在不知山,不知路,不知天况的情况下硬闯,每个人的心都揪起来了,只能听天由命。
10点又爬上一个山坡,开始下降,仍是没有标志、没有路牌,气温已是零下6度。风很大,卷着积雪 横扫山坡,遇到障碍不一会就积成堆,一切突出物都盖着雪,路边的小树只探出树梢。这里停不能停,退不能退,只能冒险前行。云更发得浓厚,天光沉暗,天地衔接处.泛着一丝灰紫,山似乎真要封死了。已经一小时没见到会车,这是很危险的信号。我们已经开始计算有多少取暖的油,多少食品,怎样和外界联系,大家不明说,但都知道我们已经无可挽回的犯了错误。没有人知道我们在这海拔4000米的大山上,在这漫天大雪中滑行。唯一的希望就是稳住精神,靠自己闯过这一关,但愿老天爷不会出再大的难题。
云裹着雪漫天弥漫,偶然风吹云开,前面的盘山路看上去很陡,飘飘然直入谷底。我们谁也没在这样的高度,这样的陡坡,这样的天候,这样的路况下开车的经验。此时,天地只有一种色彩,宇宙只有一种状态,似乎一切都冻结了,只有车在雪窝里艰难的滚动。大家不再争辩,不再探讨,只是静静的看着小耿开车,默默的祈祷。
风呼啸着,只能隐隐听到轮胎挤压冰雪的吱吱声。不知过了多长时间,也不知下降了多少米,终于雪停了,终于太阳出来了,终于路面清晰了,终于看到远远的前方山下停着的一辆面包车。这辆车的出现使我们相信我们闯过来了,大家松了一口气,我们走出了困境。10点34分与面包车会车,面包车上三个人,都是本地人,他们去稻城,因大雪走到这里不敢走,正在观望,猛然见我们闯下雪线非常惊讶。他们详细询问了路况,请求我们下到山底打电话通知单位的人送防滑链来,他们不再走了。从本地司机的眼神和嘴里可以感受到,刚才我们是从鬼门关逃出来的。
12点接近沟底,雪化了,气温上升到6度,沟边的桃花盛开,短短三个小时我们竞象是走在两个世界,从内心感谢神灵护佑。
《过无名雪山》
走出稻城向中旬,稀里糊涂上高原。
漫天飞絮漫天雪,不见公路不见天。
无知无畏无退路,前途路途两为难。
咬定牙关强行走,阿弥陀佛越雪山。
1 2点39分下到沟底,温度已升到10度。这一带的民居有些特色,大多都是三四层楼的梯型建筑,下宽上窄,朝北方向的墙没有窗户,白色涂料一抹到顶,像一面高高的梯形石壁;朝南方向则楼层分明,四层窗户一道门,画着很美的窗饰。

离香城很近了,路边学校围墙上写着“读书过九年,出门能挣钱”,看来这里的学校是以能挣钱作为教育目的。还有一件事也与教育有关,孩子们见到卧车都要行礼,不知是礼貌还是势力。
13点15分走进香城,香城也叫香巴拉城,临索曲河,海拔3300米,离云南中甸220公里。经打听,我们刚过来的大雪山就叫“无名雪山”,海拔4860米,是此行最高的雪山。目前雪山已经封山,去中甸要多走60公里,北绕德荣。
香巴拉听着就美,真走进去,和前几天经过的几座县城并无多大区别,也许是离云南近了,两省交界,人来人往,更显得繁荣。城区一条主路,两侧店铺林立,比较多的是饭馆和修车铺。已近中午,店门都已开张,我们走进一家内江籍妇人开的饭铺。主妇健谈,她告诉我,内地人很早就到这里谋生,沿街店铺基本都是汉族人开的,主要是做来往旅游人的生意。这几年政府号召开发西部,其实汉族百姓早已就开发了,现在也有藏族人学着做生意。
餐馆前有台球案,两个藏族小伙手拿球杆百无聊赖的注视着我们,我问他们现在做什么,将来想做什么?他们告诉我,现在上中学,将来不打算打工,也不想自己创业,更不想出去,而是想当喇嘛。他们说,当喇嘛很好每月有工资,也尊贵,听上去像是国家干部。做喇嘛有什么好?我理解不了,但此说法出自两个受过教育的年轻人还是叫我吃惊,这到底是为什么?
15点10分,车爬上香城南的大山。坐在山腰转身回望,眼前一条巨大的峡谷。峡谷的尽头一排飘渺的雪山,青云缭绕,雪顶蔼然,融入淡淡的长天。峡谷中段,香巴拉城影影绰绰,对应着金碧辉煌的“小布达拉宫”。脚下一片民宅,杨柳青烟,桃花艳丽,江山如画,春光无限。仅仅摄下这一美景仍不尽兴,对镜头里的景色赋诗记之。
《镜头所见香巴拉峡谷》
一镜取景三重天,天头巍巍大雪山。
主体金碧辉煌寺,地脚宁静美家园。
秀色浑然成一体,天然传承数千年。
吾以快门取之去,从此流传人世间。
1 7点40翻过元根山。雪山下,一条大河(定曲河)奔流,绿茵茵成片的麦田。田埂上一排排盛开的桃花,掩映着藏族村寨。河上架着索桥,藏族妇女背着箩筐,赶着牦牛过河,好一个世外桃源。

1 9点24分走进德荣县。德荣地处横断山腹地,海拔1900米,是我们进入横断山区海拔最低的县。此地山势陡峭,河谷狭窄,县城仅两条主街,沿河一边一条,民宅也大多是楼房,密密麻麻的挤向天空。大山生不出平地,长不出空间,这里人口已经太多,大山不胜其载。也许是人口增加无处建房,两侧山坡崖台石缝上一座座藏宅,从低向高依次陈列,一片天然的藏式建筑展览。
定曲河的商业街,比雅江、里塘、稻城、香城的商业街区要繁华,这里全国哪的人都有,饭馆旅店也更多样现代。晚饭居然吃的北京水饺,老板是黑龙江鸡西人。老板娘告诉我们,他们是旅游来到这里,感到这里好谋生,就毅然迁来。迁来后发展很快,又把弟弟妹妹叫来。他的弟弟、妹妹就在不远的云南德欣开店。这几年迁来的人多了,商业竞争激烈,她听说离此不远的丹巴县旅游发展很快,想到丹巴去发展。她说像他们这样的人很多,都是小买卖,哪里能赚钱就往哪里迁。我问她打算定居吗?她说先干干看,老了还会回去,毕竟孩子老人还在家乡。她说像她这种情况还有很多,这满街的买卖几乎都是外地人开的。
旅游发展,不仅使山里人看到山外,也使大量的山外人涌入山里。藏民的文化习俗与外面世界差异太大,以致外面的游人来到这里生活很难习惯。旅游者不仅想感受这美丽的景色和民俗,也想同时享受自己习惯的生活方式,这种服务当地民族提供不了,于是,就有了满街的山东菜馆、东北水饺、四川小吃、云南米线,和满街的川妹子,东北佬、云南小贩、各省游民。
香格里拉是一个很大的旅游市场,但受益者主要的不是当地民族,当地民族更像是友情出演的模特。怎样给当地民族一个公道,实在是一个不好解决的问题。改革开放,公路通了,人口管制放送,人流、物流都在加速,内地文化渗入藏区,康巴藏区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。一路走来因为语言文化的隔膜很少和藏袍交流,不知他们怎么看待这种变化。我的直觉,康巴藏区小流域多文化的现状正在风化。
晚12点爬上饭店天台,一条窄窄的天幕挂满星,两侧黑黑的山体数盏灯,隆隆奔泄的江流腾细浪,满川绚丽的灯火不夜城。此刻远方传来卡拉OK的喧嚣,真是身在异乡不为客,满眼风光故乡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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