健行白面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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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镜湖晨曦

10月11日

醒了,躺在床上,几点星光渗入,迎面一扇天窗,想起是在四层的阁楼,匆忙下到湖畔。

摸索着来到湖边,黑影懵懂,隐隐的一条小船,天尽头浮动着一块红斑。急忙调整好相机,把小船放在前景,远景对着红斑,按下快门。镜头里眼看着红斑渐化渐明,轻轻切切的消散。

摄影,特别是黎明的摄影,瞬息万变。

放下相机再看,群山环抱的湖面,幽幽的青白,一层薄雾,有轻舟荡桨,野鹜低飞,静寂中几声鸟鸣,难以消受的画卷。

来到北美多了语言的限制,增加了心灵的体验。你看这山、这水、这阳光、这轻烟,无从言,也无须言,不由你不神游,不由你不思远。任何理性,任何追求在这里都显得太做作,太肤浅,生命岂是理性所能涵盖?只有美才能使生命立地撑天。

昨晚住在花静湖畔(Lake Flower)的一个家庭旅馆。北美人好色,占尽风光圣地。北美人好客,把一处处风光圣地办成了一个个家庭旅馆。

这是一个大家庭的房子,四层,不知有多少房间,我们四人并不是唯一的来客,还有一对北欧的夫妇。

这种家庭旅馆,除了住宿还管一顿早餐,北美叫“B&B”,到处可见。开这种旅馆要到政府注册,有专门的自治管理组织,每年评选。

老爷爷的房子不一般,建造已经102年,古香古色。老爷爷也不一般,80多岁,不仅打扫房间而且负责早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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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照片

这里的古老几乎随处可见,屋子宽大厚重,雕窗刻门,一色的硬木地板。漂亮的三角柜餐具幽艳,就是吊灯、座钟、桌椅也无不透着古远。最难得的是四层楼房无数的拐角,墙壁上挂满大大小小的老照片。

这是一个家庭的演变,有前辈家人的合影:男人燕尾服、高筒帽、留着八字胡须;女人长筒裙、紧身胸衣,小型披肩。有老爷爷年轻时冲浪、滑雪的倩影,英俊透着矫健。最可爱的是孩子,十几张大头像排成一列,笑容透着灿烂。难得一张近百年前当地选美的黑白照片:15个女孩子,穿着蹩脚的短装,平底鞋,挂着绶带,虽然精神焕发,总感到有点滑稽。

还真是个大家庭,我们在早餐,老奶奶招呼孩子们上学,一个个背着书包来到餐厅门口礼貌的告别,竟然有五个孩子。都说美国人新潮浪漫,不尽然,这里不缺古老,不缺传统,很久了没有见过如此温馨的场面。

继续昨天的行程,一袋烟的工夫来到阿迪朗达克州立公园的白面山。四人一车,门票31元。还是昨天的那个工作人员,友好地告诉我们,今天晴朗,从山顶可以看见200公里外的蒙特利尔,不可想象的透视度。

阿迪隆克州立公园,占地610万英亩,拥有三万英里长的溪流,三百多个湖泊,四十余座四千英尺以上的高峰。这是州立法的永久性野生动植物保护区,禁止开发。白面山是纽约州第五高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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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面山颠

边行边看,11点半来到山顶停车场。停车场地处四绝之地,周边是悬崖,有巨石垒就的古堡。古堡大门有雕刻,刻着纪念战争的碑文。数数,有独立战争(1775—1786),英美战争(1812—1815),美墨战争(1846—1848),南北战争(1861—1865),美西战争(1898—1901),一战(1914—1918),二战(1941—1945),韩战(1950—1953),越战(1961—1975),海湾战争(1991),阿富汗战争(2002)伊拉克战争(2003),总共12幅,包括了美国建国以来所有的战争。 有碑文:高翔翻译,“献给所有为我们国家服务的士兵,他们为自由事业的牺牲永远不会随时间冲淡。”

美国人幸运,他们还在襁褓就吸吮着文艺复兴、宗教改革、启蒙运动的乳汁,他们还在幼年就接受了先贤为他们确定的精神价值,从而使人格自由、强健。

听听那代先贤的召唤:

1,我们认为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:人人生而平等,造物主赋予他们某些不可让渡的权利,其中包括生命、自由和追求幸福的权利。(独立宣言)

2,“世界唯一有价值的东西,便是有活力的灵魂。”(爱默生)

3,“我向上帝宣誓:我憎恨和反对任何形式的对于人类心灵的专政。”(杰斐逊)

4,“要么,自由制彻底胜利,要么,奴隶制彻底胜利,二者势不两立。”(林肯)

当然还有很多很多,但仅这几句的践行就能使美国不朽。

登顶还有一公里半行程。陡峭,巨石上凿出台阶,由铁链围护。气喘吁吁爬上山顶,壮观:向北,重山叠嶂,五彩的枫林,湖泊星星点点。向南,黑压压、乌蒙蒙,无边的灌木浅川。

白面山海拔1950米,在中国不算什么,在这里却是分水岭。北部,受大湖区的影响潮湿多雨,山清水秀;南部,高山阻挡雨云,清爽干燥。

这里有投币望远镜,看向东北,可见昨日经过的山普伦湖。再望远,青山隐逸,山巅隐隐的发电风车,似有城市的轮廓,不知可是蒙特利尔。

躺上巨石,盖住双眼:阳光和煦,轻风抚慰,有鸟鸣在天际盘旋,我感到灵魂融入这无尽的自然。

下山,继续前行,4点半,高翔领我们来到蓝山湖畔(Blue Mountain Lake)。那里有座山,山顶有巨石“城堡岩”(Castle Rock)。那是高翔选定的登山目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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城堡岩远眺

又是山岭,又是密林,又是阴暗起伏的小路。阳光穿过枝叶,一道道光网,水潭清清,浮萍浅浅。

负重前进,很快汗流满面。密林分不清东西,隔不远有路标。走着走着,路标丢了,迷路。向前摸索,眼前一面高坡,一块巨石,攀石而上,一道豁口,钻过去,开阔!我们来到“城堡岩”。

这是一处悬崖。一块二、三百平方米的巨石,垂直向下二百多米的落差,万山丛中清亮亮、蓝幽幽一片巨大的湖面。好大的湖,星罗棋布的岛礁长满松树,隐隐几艘游船。

坐上巨石观赏,太阳正在落山:万籁俱静,遥闻啄木鸟的敲击声,几抹红云皴染。美国,美得如此虚幻。

6点半下山,天光渐暗,脚下一派黝黑,惟有树冠的缝隙陈列着几道幽蓝,渐渐的星光点点。丛林无路,我们沿着钉有指示牌的树干前行。找出随身携带的手电筒,摸索着寻找路标,排成一列,前呼后应。

这是真正的原始丛林。裸露的树根,腐朽的枯木,阴暗密集的树影,隐隐听见夜莺的歌声。我们在黑暗中寻找着路标,静寂中,风在诉说,水在轻叹,露滴一声声敲打着水面,一声一叹息,述说着无尽的缠绵。

3.2公里回程,跌跌撞撞,摸索着前行。两个小时也许更多,懵懂中我们走出大山。

阿弥陀佛,这一次真正体会了美国人丛林健行的滋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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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湖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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