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有了昨天呼玛河的印象,一早来到河边。
摄影,玩的就是一早一晚。这时,光线最柔和,色度最温暖,拍出的片子色彩最明艳。可这里不同,空气洁净的一尘不染。太阳刚出山,还倘佯在地平线,光线已然热辣辣的,几乎毫无过渡的遍洒人间。
阳光下,绿的树丛,绿的河岸,绿的小山,几乎没有反差的热烈展现。放弃摄影,和两个晨练的老师聊天。
两个女教师,年轻的30多岁,年老的50岁左右。她们告诉我,这里的夏天,黎明多雨,多阴天。像今天这样“响晴亮日”很难遇见。今年也特殊,是这里近十几年最热的夏天,前几天竟出现了气温33度的日子。
我问到林业局改制。
她们说,改制吵吵了很多年。怎么改?说不清。那个年长的老师告诉我:大兴安岭林业局,是个很复杂的存在。
刚解放,百废待兴。大兴安岭是中国最大林区,建设大兴安岭提上日程。1964年2月,中央批轉林业部、铁道兵《關於開發大興安嶺林區的報告》,成立大兴安岭林区会战指揮部。集中力量在大興安嶺北坡、東坡林區打殲滅戰。铁道兵副司令員郭维城任指揮,實行軍地合一體制,合署辦公。大批复转军人携带家属,成建制的来这里,投入大兴安岭林区会战。
怎么会战?开山伐木,建设家园。
1964年,中央批准成立大兴安岭特区人民委员会。1965年,林业部在大兴安岭设立林业管理局,与特区人民委员会实行“政企合一”。
同年7月,大兴安岭林区会战指挥部在加格达奇镇成立。受国家林业部、黑龙江省双重领导。会战的产物,自然是战时体制:政企不分,高度集权。
怎么叫政企不分,高度集权?林业局行使政府权力,有独立的生产系统,独立的司法系统,独立的文教、卫生系统,独立的商业系统,说白了就是一个国中国。
会战的结果,一句两句说不清。总之,40年过去。800万公顷,25000人口不到的林区,成长为有63个林场,60万人口的经济实体。
遗憾的是,林场的原始林木基本伐光。林区走上了不归路。何去何从?改革开放,人们在寻找出路。
近20年,受外面改革开放影响,这里有了变化。1997年这里有了网络,有了和外边更紧密的联系,引进了不少木材加工技术。这里的低密度板、地板块在外面叫得响,林业局也赚了钱。现在又开发旅游,来的人多,老百姓开饭馆,家庭旅店,都能赚钱,日子开始好过。
好日子过了没几天,上边转了性,不让伐木了,林场改为封山育林。木料加工厂大多关门。职工没事干,大量下岗,人在向外迁。
怎么迁?林场职工实行工龄买断。8000元打底,每增加一年工龄,加800元,依此计算,有30年工龄的老职工可拿32000元。人都拿钱走了,眼下呼中林场只剩个留守处,几十号人看着财产。
就说学校,原有四所中学,一、二、三中加职业高中,有学生2000多人,现在只剩下两所中学,不到200学生。 教师仍是企业工资,2000元左右,留不住人。呼中,一个6万人的林场现在剩下不到两万人,林场也改名自然保护区。
林场在变,林区在变,改革的风潮已经席卷这里,何去何从,人们忐忑不安。
9点出发,穿行密林,11点半到图强镇。
图强有个大徐,是这里开发旅游,采风摄影的先锋。他最早在这里建立摄影网站,把这里推向外边。我们也正是通过网络认识了他。2009年秋天我们来漠河就住在他家,他带着我们走遍漠河的山山水水,留下一批难得的摄影纪念。
那次来,正是深秋:清晨爬上图强东山。初雪映衬着红叶,红白相间,层林尽染。层林上,阳光灿烂,浮出一轮五彩的圆环,那是佛光。大徐告诉我,就是当地人,也是难得一见。
站在半山,大徐向我们介绍图强,谈的最多的是1987年春夏之交的“那把火”。
据说那年的春晚,费翔唱了一曲《冬天里的一把火》。歌曲在民间流传。当歌声传到这里,已是初夏。兴安岭真着了一把大火,整整烧了一个月。过火面积100万公顷,5万人无家可归,近500人伤亡。这还只是官方统计,实际要严重得多。
他告诉我,漠河县城一片焦土,图强镇可以说已从地图上抹去。大徐的妻子说,风高火急,图强林场一片火海,根本没法救。半夜,人拖着人直接跳进呼玛河,站在水里,火苗灼烫的人们没地儿藏,没地儿躲,只能蹲在水中,那水都是热的。
那场大火,图强几乎家家都有损失。看得出,二十多年,提起那场大火仍让人心惊胆战。
此次再来,已过去三年,一切都在变。
首先是路。三年前,一条单行的林中小路,换成了上下对开的旅游路。旅游成为林场发展的主营产业。路边,大片的黑莓和食用菌种植基地;其次,原有商业街的旧木屋,大多换成了崭新的居民楼。这里的林场职工,正在建造一栋栋的木刻楞别墅,开展家庭旅游。小院彩旗飘飘,蔬菜葱绿,鲜花朵朵。第三,湿地公园已经成形,高台上五层的观景阁已收费开放(20元)。爬上观景阁下望:无边的林海,呼玛河曲曲弯弯,一洼闪光的沼泽湖泊。
图强旧貌换新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