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7・6・28
早7点我们就出发了。
清晨的罗布泊平和、安详,初升的太阳抚慰着洁净、温情的风,把大漠打理得清清爽爽、乾乾净净。雅丹的土丘、土台,承接着金色的阳光,编织着橘红色的梦。不知为什么,我突然想起了那个曾经在这里爆炸的同样有着橘红色彩的原子弹。
这里曾是一个巨大的内陆湖。史书记载,汉代这里还烟波浩淼,鸟兽聚集。不知为什么,大漠一天天的扩大,湖水一天天的缩小,最後一滴水的蒸发不过是1970年代,距今不过30多年。都说“人生易老天难老”,可自然的变化难道不也是很快吗?
这里的雅丹是近200万年风侵雨剥的结果,罗布泊的逐渐乾枯不过几千年的事。比起46亿年的地球,不同样是弹指一挥?人哪,你还在争什么呢?
周边的旅游结束了,逛古城。 敦煌是有2000多年历史的古城,莫高窟展示的就是这里曾经的辉煌。2000多年过去了,这个大漠古城已很难找到“古”意了。5万多人的城区,道路开阔平坦。到处是新建的旅游饭店和商业区。居民小区也很现代,这里的住宅楼,一平方米也卖到2000~3000多元,经常可以见到富人的别墅。 旅游街很热闹,卖瓜果梨桃,各种乾果的摊贩到处都是;烤羊肉串、烤鱼,各种小吃摊扎堆结伙,香烟飘漫。最多也最有特色的是古玩、字画、玉石店。这里地处西域边关,历史上来往商贾多,地上地下遗留的宝物也多。
我走了几个商店,店家为我介绍了不少“稀世珍宝”,可我眼拙,不敢苟同。 再就是艺术品,到处都是,有针绣、蜡染、石雕、木刻。不少艺人当场制作。我採访了一个老人,有50多岁,竟是敦煌研究院的现职艺术家。他在黄杨木上刻菩萨、飞天、反弹琵琶,刻得很认真,很精细,很有些莫高窟的风彩。他说业餘出摊赚点钱养家,还为我介绍了一些其他研究院专家的作品。我没买,不完全是不信任他,而是总有一种亵渎感。 敦煌艺术是中国文化的至宝,怎可流落街头,在这商贾小店中任人仿造?
这里太喧哗,太浮躁,怎容得下艺人的执着,盛唐的气势,佛陀的追求。即使有很多艺术珍品,在这闹市中,既无法静心品评,也无法认真探讨,更何况旁边还有商家的絮语,搅得你心烦意躁。特别是那些快餐文化,鱼龙混杂,简单粗糙,能像朋友老牛那么认真画的不多。
我认定此行只收一张老牛的画,其他一概不问。 敦煌是个正在开放的城市,人们的观念比较守旧。当官仍然是最好的选择,除此之外,大多数人仍愿意留在国营企业。即使自己搞点小生意,也要紧紧抓住国营的边。
这里除了旅游几乎没有别的有规模的行业。人少,市场窄,创业也难,没有官方背景几乎幹不成事。但人少也有好处,就是各行各业都有熟人,办事好通融。
新结识的朋友老牛,典型的西北汉子,玉门人,上世纪80年代来到研究院美术所,後被送到中央美院学习过几年。毕业回到敦煌一画就是20年,现在已有很高的造诣。 老牛在敦煌是个人物,有一个大俗大雅的牛庄,不下500平米的画室和两处茶廊。茶廊池水围绕,金鱼游弋,满园的花草、果木,很有点艺术家的灵气。
老牛热爱敦煌,热爱艺术,也不甘混饭。他想走出一条自己的路,使莫高窟的艺术走向世界,使自己的生活得到改善。老牛最得意的不是他的画,而是他的女儿。他女儿4岁就在莫高窟受熏陶,如今17岁已是中央美院附中的高材生。老牛对她充满信心,要让她受世上最好的教育。他知道这一切都取决於他的绘画。 他画得很认真,很卖力,但现时体制总让他画得不踏实,总感到无形的压力。他还要打卡上班,还要应酬,还要看官们的眼色,很无奈。他眼下有八个学生,这两天有一个美国姑娘利用暑假到这里进修,可谓桃李满天下。
老牛对前途是乐观的,他相信一分耕耘一分收获。他现在已有了一些名声,不少日本人、美国人不远万里到敦煌找老牛买他的画。谁又能断定,在这敦煌的牛庄中不会涅槃出一只金凤凰呢?
近代的敦煌因莫高窟而闻名,莫高窟又因历代的画师、雕匠而闻名,特别是近代的张大千,常书鸿等一代宗师。正是因为这些艺术大师敦煌才走向世界,才成为艺术的殿堂。
艺术抬举了敦煌,可敦煌什么时候才能抬举艺术呢?也许只有到我们的艺术家能像那些手握重权的科长、处长们那样,时时处处受人尊重时才会有敦煌艺术的真正春天。